等不及,自發了《棒棒糖學長》,不好意思(轉自網上,多謝作者帶給好故事)
《4》
有人。
我警覺性地僵起身子,眼角餘光在鏡子上游移,聽覺也敏銳地感覺得到身後有動靜。
有人,而且看樣子還是個公的。
依照我歷年來的經驗,會跑來女生廁所的雄性動物只能夠讓我得出一個結論--變態。
至少我之前就遇過了好幾個,而這一次,我想也不會例外。
該死!
一定要把他就地正法,否則以後絕對是後患無窮。
就像是這種時候,正義感便會似倏地燃起的熊熊烈火般,一發不可收拾。
我繼續故作不知情地沖著臉,等待獵物上勾,透過有些霧濛濛的鏡子,開始觀察起他。
留著一頭抓過造型的俐落短髮,略微低頭以致我無法仔細打量到他的五官,穿著和我一樣是高中部的制服、雙手插在卡其色的制服長褲上。
好像耳朵和脖子上掛了個什麼東西,看樣子是MP3。
走起路來似乎很心不在焉,一直看著地板,不曉得在搞什麼鬼。
原來這年代的變態都故意偽裝成看起來好像很無心的少年。
在他接近我估計一公尺範圍以內時,我本能性地轉身,迎面冷道:
「你來這裡做什麼?」
對方沒反應,邁著步伐持續前進,不知道是刻意裝傻還是聽力太差。
當我來不及閃躲以及警告他下一句話時,他整個人已經朝我湊得很近,近到我幾乎可以想像下一秒將要發生的慘劇──
「啪!」他整個人當我是面強似地,迎頭朝我狠狠撞上。
「好痛!」
「好痛!」
同時地,兩個人悶哼了一下,然後抬手撫上傷處,異口同聲喊出。
接著他才終於抬頭,原本因疼痛而稍稍扭曲的表情轉為疑惑,望著我,將耳朵裡的MP3取下。
「妳來男生廁所幹什麼?」
「你來女生廁所幹什麼?」
又是幾乎同時回話,我們睜大了眼,面面相覷。
這個人是怎樣?
準備要繼續下一句的逼問,但是這一次我臨時改了策略,雙手環胸,等著這傢伙如何解釋給我聽,為什麼他會莫名奇妙出現在女廁的原因。
然而又不小心太有默契,也許彼此又剛好又有了一樣的想法,我和他之間的僵持沉默了起來。
直到我終於無法再忍受這樣的氛圍。
好吧!女士優先。
「你來這裡幹什麼?」我將第一句質問他的話又再度重複一遍。
對於剛剛他可能是因為MP3開太大聲,所以聽不見我的話有些嗤之以鼻,我記得學校有規定MP3是違禁品。
果然是變態,還敢大剌剌地戴著違禁品到處跑。
然而,當他聞見了我質問後,反應居然是一頭霧水地皺起眉毛,一臉大惑不解。
「上廁所啊!」他的語調很稀鬆平常,像在談論天氣般地。
「是嗎?」反應真靈敏,藉口倒是掰得挺真的。
「我才要問妳在這裡幹嘛咧!」
我嘴角頓了一下,有些微慍他這種「做賊的喊抓賊」的舉動。
「這裡可是女生廁所!」
「這裡可是男生廁所!」
我們同時有些激動地指向左方上廁所的地點,藉此讓對方知道自己的錯誤。
然而,結果出來了。
當我的頭顱以極緩旋向左方的牆壁上,晃見的是一大排的小便池。
這是我上高中以來第一次想大罵髒話--
真是去他媽的。
《5》
當然那句備具紀念性的第一句髒話我沒有說出口。
強壓下心頭的如浪潮湧上的種種情緒,我深呼吸了一下,然後維持著語調的平穩:
「抱歉,我早上精神不太好,所以……」我朝他作九十度的鞠躬,企圖藉此覆蓋去將他錯認為變態的愧疚感。
好尷尬,原來真正「做賊的喊抓賊」的變態就是自己。
「所以呢?」當我挺起身時,觸見他興味地揚眉,似笑非笑撥撥頭髮,微瞇的雙眼定睛在我身上。
我這個時候才終於能夠清楚端詳他的臉孔,與昨天的棒棒糖少年截然不同的氣質與感覺。
迷濛邪魅的面容,頗有漫畫中花心少年的味道。
但面相並不能代表全部,不是也有不少長得很專情老實的男人常常背著女友亂搞?
「那,」我笑得很乾,動作極不自然地朝門口踱去:「我先出去了。」
看似落落大方、好像不會輕易臉紅發窘的模樣背後,我的雙手在他看不到的角落,正扯著制服的衣角。
怎麼能不感覺到糗?別傻了,尷尬到我真的很想找洞鑽。
不過我這個人就是倔強了點,永遠都只想讓人看到冷靜沉穩的一面,就算多麼害怕、多麼脆弱、多麼想尖叫都一樣。
「欸,妳叫什麼名字啊?『走錯廁所』的小姐。」他開玩笑似地繼續特別加重那四個字的語氣。
才剛和他擦身而過的我,立即頓下腳步。
他一定要強調那四個字嗎?
我想名字給他應該不會有事吧?如果要找碴的話歡迎奉陪,我可沒怕過。
「任念,」順帶補充:「還有,請不要叫我走錯廁所的小姐。」
然而,我卻見到他朝我走進,狡黠的笑容越咧越開。
「好!那『廁所』小姐,我們有緣再見。」我彷彿可以想像得到他臉上的表情。
又是跟學姊們一樣想要威脅我嗎?
我沒有多加理會他,逕自挺直腰桿走出門,轉個彎走到旁邊的女生廁所,再次用力地朝臉上撥水,試圖洗掉臉上熱燙的感覺。
比學姊那一巴掌造成的後果溫度還要高。
《6》
走出廁所,才剛踏進教室的門口,唐依就朝我踱了過來。
「喏,英文課本我幫妳解決好了,剩下的話我去通知我哥了,他說會幫妳想辦法。」遞了全新的課本給我。
「謝謝。」我道謝並接過,雖然表面上僅是掛著淡淡的微笑,但心裡其實對於唐依的舉動深深感動不已。
「妳哦,有時候能不能懂得向別人求救啊!」唐依有些無可奈何的說:「尋求別人幫助並不可恥啊!」
我只是笑了笑,沒答腔。
所以才會跟唐依特別要好,這個熱心過了頭的女孩,總是在我沒開口前就伸出援手,且不計較任何的回報。
唐依舉起手腕瞥了下手錶:「我哥說等等第二節課就可以去找他拿其他課本了。」朝著我報告。
等等,好像突然覺得哪裡怪怪的。
「妳哥?」剛剛由於只顧著感動和翻閱唐依給的課本,而沒有聽清楚她的話:「妳有哥哥?」
「咦?妳不知道嗎?」唐依驚訝地揚高語調。
我搖搖頭。
開始覺得我這個朋友當得真失職,快一年了,居然連對方有哥哥都不知道。
「也難怪啦!我好像沒跟你提起過,」唐依拍了一下自己的頭,吐了吐舌。
「三年級的?」
「是啊!所以等等可能要走快一點,在對面的大樓呢!還好有手機這種東西,不然我剛剛來回跑真的會癱掉。」唐依笑得很燦爛地回答。
「我們要去找他?」我再次確定些什麼似發問。
「對啊!怎麼了嗎?」唐依微偏頭,眼中有些不解,對於我的疑問。
「沒事。」我抿了抿唇,刻意隱瞞起去三年級那裡時,可能會見到那些我並不想看見的學姊的疑慮。
一群人跑來找碴班上都不怕了,去三年級那還怕什麼?
不過一路上走的還是挺戰戰兢兢的,畢竟我在這學校的仇家也不少。
一面迅速地邁著步伐、一面四處東張西望,還好,沒遇上什麼被我惹過的學姊們。
就算並不是非常害怕,麻煩還是少一點比較好,當然,如果看到有人有難除外。
「小依,妳要二上教科書全套我已經幫妳弄好了……這位是?」
不知不覺到達了目的地,我收回了原本心不在焉四處張望了目光,瞥了眼牆上3-11的牌子,再將視線轉移至那個有些似曾相識的聲音來源處。
我目光對上了含著棒棒糖的紅潤嘴唇,以及泛著光芒的銀色耳環。
「是妳?」再往上,那一邊覆著紗布,一邊閃著晶亮眸光的單隻眼睛,正在審視著我的傷口。「妳的傷好點了嗎?」關心地往前湊,頰上升高的溫度讓我終於回過了神。
傳說中的棒棒糖少年?
原來他不是高一的學弟,也不是什麼國中生,而是比我大一屆的學長。
我愣了一下,而唐依則是欣喜地左右來回覷著。
「哥,你們兩個認識哦?」她朝著棒棒糖少年興奮地問。
我沒回話,還沉浸在一種連自己無法言喻的奇妙感覺中。
「算是吧!」他回答,再將頭轉向我,丟了個莫名奇妙的問題:「哈密瓜口味的好吃嗎?」
「啊?」對於他沒頭沒尾的問號,一時之間反應不太過來,只能乾澀地發出單音節。
「昨天給妳的啊!那是哈密瓜口味的,」他解釋,雙眼與我相凝視,我不自在地別過頭。
「不過我想妳應該沒吃。」然後又冒出了這一句。
「呃?」一樣只能單音節,我的聲帶像是當了機的作業程式。
我把頭轉了回來,觸見他朝我身上嗅了嗅,目光又像在尋找著我臉上的什麼的舉動
「因為妳的臉感覺一點也不幸福。」
我更加努力地凝視著他那張昨天,我因為只注意到棒棒糖和紗布,而沒巨細靡遺端詳過的稚氣臉龐,透著單純卻又些許迷樣的氣息,我忽然有感而發:
這個學長……好像怪怪的?
《7》
對於學長的話,我無從回應起,只是木然地佇立著,目不轉睛地望著他。
還好有唐依幫我解了圍。
「哥,你不要老是冒出那些莫名其妙的話啦!很像小孩子耶!」唐依推了推他,再將頭轉向我,告誡般地說道:
「任念妳別在意哦!這傢伙就是這麼奇怪,可能是漫畫看太多了,老是會說些奇奇怪怪的話,」還伸出手出拉了拉學長稚嫩的臉頰。
「妳看吧!身為一個男生又是我哥,皮膚居然比我好,他又有娃娃臉,每次跟他出去啊!都被認為是姊弟。」
唐依這句話我很認同。
因為他的氣質跟臉龐根本跟其他學長明顯地格格不入,我還差點把他當成國中生。
「還有啊!」唐依又伸出另一隻手,硬生生地把口中的棒棒糖拿出來。「都長這麼大了,還老是喜歡吃糖。」
「小依,妳撞到我牙齒了。」學長將手放置在嘴唇上,皺了下眉毛。
我被學長的舉動給逗笑了。
「你都不會蛀牙嗎?」我問正沉浸在牙齒被棒棒糖撞到的疼痛的他。
「當然會,」唐依搶著回答。「好像好幾顆了吧!每次去看牙醫總是一副要被五馬分屍的樣子,治療的時候還叫得很大聲,搞到那裡的醫生幾乎都認識我們了,妳說丟不丟臉?」
「真的很痛啊!」學長搔了搔頭。「妳都不覺得哦?」孩子氣地問道。
「誰像你那麼膽小。」唐依對他做了個鬼臉。「對了,課本。」
「妳就只顧著說我壞話,都忘記這件事了對吧?」學長趁機伸手揉亂了唐依的頭髮,無可奈何地指了指腳邊。「對了小依,為什麼突然又要新課本?不是才剛開學不久嗎?在電話裡聽妳說得很緊急,但都沒說原因。」
「是任念啦!」唐依走向前搬起書,我也踱向前幫忙,然後她用肩膀指了指我。「還不都是那些學姊……」
我用手肘推了一下唐依,然後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多嘴。
「沒有啦!只是我的書包不小心掉到水溝裡,全都弄濕不能用了。」我隨意找了個說法搪塞學長,沒有正眼看他。
「是嗎?那真是糟糕,以後妳要小心一點哦!」學長不疑有他。
他真的很單純,單純無瑕到讓我更堅定了保密這個決定。
然而他的關心卻讓我有些愧疚。
「好,謝謝學長。」
「妳叫任念對吧?不用叫學長那麼生疏啦!叫我唐傑就好,喏,這是我們第二次見面的禮物。」他將我的手拿起,攤開,又放了根棒棒糖。「任念,妳可以試試看,其實這東西很好吃的……好痛。」
學長皺了一下眉頭,吃痛地悶哼了下,然後我們幾乎同時低頭,看到了一隻覆蓋在學長球鞋上的腳。
「哥,你不要亂帶壞人好不好?自己蛀牙痛得要死要活就算了,幹嘛要拖任念下水?」
我卻是違背著唐依的意思,收下了學長的禮物,也許,想藉此沾染上些棒棒糖上學長的純真氣息。
「謝謝。」